莎露絲(Luci Shaw)與白琦(Jeannette Bakke)的一席話
莎露絲是個多產詩人和隨筆作家、出版社總裁、三個英文聖經譯本(The Living Bible、The Message及Today’s International Version)的英語寫作風格顧問、退修會主領者,及詩詞工作坊導師。除了身為無數重要文章的主角及嘉賓,她還是聖公會的平信徒施聖餐牧者。露絲在2005年出版了她的最新著作The Crime of Living
Cautiously: Hearing God’s Call to Adventure。
露絲對神及祂的創造物的愛滲透於她的生活、工作,及言詞。她是個熱情的倡導者,提倡藝術在信仰形成過程中擔當重要的角色,她形容藝術是我們理解及回應神的一種途徑。這與白琦 (本刊特約編輯) 的一席話,對以上一些主題作出探索。
白:白琦
莎:莎露絲
白:藝術是怎樣成為你歷史的一部份?
莎:我的父母是英國人,所以英國文化是我成長背景的基調。作為小孩子,我和兄長聽父母給我們誦讀好的書籍──不單是兒童圖書,更是嚴肅的成人文學作品。我們不會每次都明白當中的內容,但我想這經驗讓我明白好的語言有怎樣的威力,以及文字的旋律本身已是一種音樂,這給我留下深刻印象。我父親不是詩人,但熱愛詩詞。我不認為母親真的明白我的詩到底在說甚麼,或它們為何對我那麼重要。但我的父親明白,他會把我的詩帶在身邊與朋友們分享。
是我自己決定學鋼琴,所以音樂對我變得非常重要。我在多倫多音樂學院
(Toronto Conservatory of Music) 學鋼琴三年,音樂差點與詩一樣成為我的召命。我也喜愛平面設計,所以我想我的審美眼光及藝術的觸覺在早年已被喚醒。
白:信仰又怎樣跟這一切配合?
莎:我父親與神的關係是牢固而親密的,他常處於一種不能用言詞表達的神秘領域;每天清晨四時他便起床為世界的需要代禱,那時他就像身處日常生活以外的聖潔場所。當我與兄長向父親詢問有關存在性的問題,如生命的意義和神在世界的作為時,父親只簡單地回答說:「這是我如何在生活中感受神的方式。」他的答案不能滿足我們,因為我們沒有那種感受。所以那是一個致力尋索的時期,我整輩子都是個尋道者──不斷尋求這種與主聯合的感覺。我不是個神秘主義者;我是個尋道者,不時有神向我顯現的經驗。但我漸漸相信是那缺乏深邃屬靈聯合的感覺令我被天堂吸引。我知道我生命的空虛處只有在與主面對面時才會得著滿足──像磁鐵般牽引,命運被塑造,思想被模造。
在我成長的歲月裏,我對藝術本身滿有興趣,但直至很久以後我才把它與神連上關係。那是我在韋頓學院(Wheaton College)進修的時期,我開始看到當中的關係,並發展出一種宇宙的形而上學[MK1],宇宙怎樣連結起來,我們這些按神形像所造的人,如何被定義成為創造者。而此創造以不同形態出現,每個人的神聖興感(divine impulses)都有一個明確的出口;有時那些興感遭熄滅,沒有得到發展;另一些時候,在適當時機、及良師益友相伴下,那些東西會開花結果,並以極具救贖性的方式接管我們的生命。
雖然我知道詩對我是重要的,但我從沒定意成為詩人。我想那是個漸進的過程,給我自由去考慮、發現、測試、實驗、發掘;漸漸地,神以我意料之外的方式向我啟示祂自己。
白:對於近年你在信仰與藝術的結連,你有甚麼見解?
莎:我得一開始就告訴你我不是個很有紀律的人,從小我被教導每天靈修是重要的,不這樣做便是個失敗者,結果我常感到非常內疚。我有一種方法能替我找到一點自由,那就是以熱心而非按紀律來工作,這對我的寫作尤其重要。我不是那種每天坐下來寫作的作家,這會破壞我的一天!當靈感來到,我不能停止寫作,但這是一個滿有起伏的過程,如同我的禱告生活。我有一個美好的禱告小組,每逢星期一早上聚會,有八至十年之久我們一起分享生命。但我個人的禱告不甚有紀律,通常禱告多是求助的吶喊,或是感恩的歡呼。要坐下來安靜默想我會感到困難。當我安靜下來默想時,總有好的果效,但我是難於把緊急的事情擱置,全情投入默想中。
白:因此,對於默想操練和寫作時,你都是開放等候聖靈,尊重神的邀請和時間。
莎:對,這需要內在的攪動。注意細節與保持醒覺是我的人生格言之一。我常引用狄安妮(Annie Dillard)的話:「我們在這裏支持和見證它,留意每一樣東西,好叫每一樣東西被留意,叫受造界不必對一間空房子演奏。」這是我學會的其中一件了不起的事:要留心,因為把我們與現實連繫起來的就是生活的點滴。對我來說,那通常是聖靈活躍的地方,生活的具體細節,不總是令人喜悅,但郤向我們發出種種信息。
白:這反映在你的詩中。你有否發覺你的寫作影響你的信仰生活?
莎:噢,對的!當一首詩在蘊釀,我感到詩潮泉湧的實在。我知道聖靈在我裏面工作──那是其中一項證據,證明神是在我生命裏的。如榭爾絲(Dorothy Sayers)完成她一本小說後說:「我感到像是神在第七日所感受到的。」這正是我的詩成形後我的感覺,是在我以外而來的禮物。它是神秘的,但卻是真實的,也是必然的。我不能否認在當中有一種神聖的感動。
白:聽來它混合了奇緣、恩典,及辛勞的工作。
莎:它是藝術和技藝。藝術是能辨識具意義和重要性的東西正在蘊釀──一個意念、一個洞見、一個圖像,或是一個片語。技藝是把那東西建成一個對自己和別人有意義的框架,所以我滿有自由地肯定形式這個概念的重要。我另一項人生格是嘗試在混亂中帶出某種有意義的秩序,就如神創造宇宙一樣,帶來秩序、美善及意義。這是我嘗試去做的事。
白:你說當重要的東西要來臨,你就把它建成對別人有意義的東西。你能否就創造上與神同工多說一些?那或會對本身不是詩人的讀者有幫助。
莎:我深信隱喻是我們生命的中心,看看那些聖經隱喻──比喻、異象、對比、文字圖畫。聖經至少有三分之一篇幅是詩體,包括並非刻意用詩體寫成的篇幅。想想這些保羅用來說明基督徒生活的例子:我們是被建造為靈宮的活石;我們是運動員──它們都是圖畫,把那種生命活現我們眼前。
白:這樣,即使並不是每個人都受召成為詩人,但每一個人都曾聽過隱喻。
莎:我想是的。大多數人沒有受過教育去找尋那些隱喻,或辨識它們。這是藝術能豐富生命之處──擴闊人的視野並幫助他們去看從來沒見過的東西。我視自己為建造橋樑的人──寫一首詩去揭露前人未見過的人生面貌。我不能告訴你有多少人聽過我念詩後對我說:「我從不明白為何詩那麼重要,但你向我展示一些我從未見過的東西。」我們需要教育,尤其是在教會中,要教育人如何領會文學、音樂、藝術及戲劇的豐富之處。從平凡處帶出美善絕對是普世的渴望──在歷史的每個時期,在世上的每個文化。
白:在生活環境變得艱難時,你如何察覺藝術與你的信仰互動?
莎:我深信我們在生命中都需要黑暗的通道,這為生命提供第三度領域。文藝復興的畫家使用一種名叫明暗法的技巧──沉黑的背景與明亮的彩色布料和面孔對照,造成良好效果。黑暗突顯了光,光則令黑暗有深度和立體感,這種對照是神偉大的教學工具。當環境順利,事事如意稱心,關係平靜和諧,我們會變得獨立,覺得不怎麼需要神。在黑暗時刻,我們感到絕望無助,要向神呼求拯救幫助,我們便在學習要知道的功課。這是神得到我們注意的方式,帶我們去到另一個角度,與處於同等黑暗光境的人連繫起來。
白:你認為藝術在那些黑暗的處境中佔一席位嗎?
莎:是的。例如詩篇就是向我們心靈的深處說話。
白:當你處於黑暗時,你寫很多關於自己的詩嗎?
莎:不論身處黑暗或光明,我都寫詩。在黑暗時我的扎記推動我前行;它使我繼續思想、發問,及禱告。即使我不為別人而寫,只為自己和神而寫,我也把它們記錄在扎記裏。我腦海中不斷翻騰的焦慮和恐懼,一旦被寫成文字後,便有一個我能觸摸、能看到及感受到的模式。那是神在我低沉、黑暗、或掙扎中所做的部分工作。在旅程黑暗處寫成的詩成為救贖的行動,因為它把困難的東西轉化為有意義的東西。黑暗給我們對比,黑暗的時刻讓我們更能欣賞光明。
白: 我無意硬說這是你的意思,但當你談到黑暗時,我就想到在唸你滿是發問語句的詩時,我感到很有幫助。它釋放我,使我對神更坦誠,得以開放自己得著救贖──因為我能夠認識及承認我的真正境況。
莎:你可以說這是我的意思,那是我所相信的,是個美妙的想法。
白:轉換一個重點,我想知道你對呼召的理解,它對你有何意義?
莎:我相信每個基督徒都有一個呼召,但要識別它通常是困難的。我可能有一大堆的呼召,我想成為畫家,在韋頓學院我作了很多的畫,也很喜歡繪畫,但最終,若你要有卓越的作品,你便要作出選擇──我選了寫作。我喜愛畢希納(Frederick Buechner)的話:當我們深邃的喜樂與世界深邃的需要匯聚,我們會找到自己的召命。我十分認同這話,我的確感到這個深切的需要,就是使社會文化對想像力、隱喻的重要性有更大的了解認識,不是直線式的思維──不是單單從實用角度去看事物,而是願意躍過邏輯,到達新的結論,進入奧秘之境。
我一直默想聖經教牧書信中教導我們彼此激勵去愛和行善的話。激勵的意思是喚起彼此內裏的召命。或許我們比對方能更有效地看出其恩賜所在,我們可以這樣彼此服侍。我想我們不但要激勵對方去愛,也要激勵對方行善──包括神創造我們去做的所有善行。
白:有時,好些人對於蒙召作藝術家感到膽怯。
莎:這是藝術一個奇怪的地方。你極想別人去看和欣賞你的作品,同時又很怕把作品公諸於世,因為有可能受到拒絕。作詩人並非易事,我想到舊約的詩人和先知,他們要傳遞異象信息是很困難的。人們想到詩便想到韻詞及格律,對他們來說,聖詩符合作詩的條件。很多聖詩的確很有詩意,但一首聖詩並不等如一首詩;賀卡中的字句不是詩,也不用提升為詩。我不少的詩都是非常黑暗的,它們反映在我生命中的那個時刻發生了甚麼事,那可以是發問、懷疑、掙扎、或需要,結果它未必被教會大多數人視為詩。
藝術長期被視為瑣碎,人們對詩的反應盡是冷漠。他們認為在講求作用的世界,詩是不需要的。但當我看見美麗的事物時,我看到神的創造物而不單是它的作用。美學可向人心深處說話,我稱美麗為恩典的一個範疇,當我在黃昏看到天上的雲彩變為淺紅色時,當每個人看著它們說「多美麗啊!」時,我就想在我身處的世界,高舉神所賜對美感與意義的觸覺。
白:關於藝術,你想教會應在哪方面多加注意?
莎:啊,我的天!這一代的會眾不明白聖經中的文學。我雖不愛這樣說,但事實是在切合尋道者口味的教會裏,敬拜往往流於膚淺。它們能吸引人,供應的是奶,而不是肉──就是能觸動心靈的偉大聖詩及啟發思考的認真講章。屬靈操練如默觀、默想、獨處、安靜,及等候不為人所認識。新教總的來說忽略了整個屬靈導引和信仰的塑造,他們渴望類似的東西,但不知道是甚麼。若我們真的相信道成肉身的教義,就要看凡事為聖。我不肯定在聖靈以外還有沒有答案。我想我們需要復興。
白:藝術可扮演甚麼角色?
莎:增進我們的醒覺力。想像力是神放置在我們心裏的東西,我們需要與自然世界的意象及力量接觸,那是我創作及驚異的泉源。我們需要調校焦點,容讓神給我們驚喜──開放自己及覺察祂正給我們甚麼驚喜。在基督教文化裏,我們需要接觸藝術更多。從沒去過欣賞歌劇或芭蕾舞表演的人,不曉得他們可以單單透過體驗不同形式的藝術,來體會何為偉大與意義。這是一個令觸覺更敏銳的進程。你認識那東西越多,就越發對它感興趣。要開始去認識它,就需要躍進。我對不明白詩的人說:「去出席誦詩會,聆聽詩人朗讀他們的詩,因為他們知道要強調哪一處,以及要如何詠吟才使它有意義。」那可能是個終生的學習、變得敏銳及曉得欣賞的開始。基督教會需要先知及異象推動者,我相信他們就在那裏;我們也要留心神的這些使者。我們的最大敵人就是被動及漠不關心──不能開放自己,使某些事情發生,且使它們在我們自己的生命裏發生。
人不能自我命名 Man Cannot Name Himself
人不能自我定名
Man
cannot name himself
一就是他等待神
He waits for God
或是讓撒但來告訴他自己是誰
or
Satan to tell him Who he is
(莎露絲Luci Shaw,1976年)
無所不在 The Omnipresence
提示總會從奇怪的角度向我們掠過,不然,祂亦不會被忽略;
Reminders
flicker at us from odd angles, nor will he be ignored;
我們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看見祂,誓言、日期、空墳。
we sight him in unlikely places, oaths and dates and
empty tombs.
上帝,祂到處留痕,在宏觀世界和微觀世界蓋上祂的印鑑。
God.
He prints is everywhere, stamped on the macro-and the microcosm.
羽毛、貝殼、星宿、細胞在訴說祂的變幻無窮,
Feathers,
shells, stars, cells speak his diversity.
樹葉和光線正以千種姿態述說上帝的存在。
The
multiplicity of leaf and light says God.
風,可感而不可見,再度傳送那古老的隱喻;
Winds,
sensed but unseen, breathes the old metaphor again.
季節是祂的簽名,雙螺旋串出祂旋轉的名字。
Seasons
are his signature. The double helix spells his spiral name.
信心傳召祂,懷疑只微微吹動祂臉上的薄霧。
Faith
summons him, and doubt blows only the sheerest skein of mist across his face.
(莎露絲 Luci Shaw,1990年)
逆轉 In Reverse
讓時光倒流,反撥時針。
Turn
it all backwards. Turn time
把編了一半的毛衣拆線放回毛線袋。清理染在地毯上倒瀉了的酒,把纖維復原本來的深奶油色,回到羊兒未被剪毛的背上。
Unravel the half-knit sweater in
the knitting bag. Restore the
spilledwine to the rug, then the color of dark cream to its fibers and take
them back and back to the sheep’s back before shearing.
神啊!我好想從頭再來,以致我可以做現在我想成為的那個人,得回我放棄了的機會。
O God I want
my life over. To do it the way that
would give me who I want to be now. To have again changes I didn’t take, and
take them.
使我變得純潔,洗去我的惡行,賜我嬌嫩的粉紅膚色,一個清新的心靈,好叫母親會再愛我。
Make me innocent. Sluice me of
infractions and give me soft pink skin and a soul so fresh that my mother may
love me again.
(莎露絲 Luci Shaw,2005年)
(詩詞蒙作者允許使用)
訪問者簡介
白琦(Jeannette A. Bakke)是Holy
Invitations: Exploring Spiritual
Direction (《會晤神聖:屬靈導引指南》) 的作者。她在神學院、退修營及訓練課程教授屬靈導引,也是一個超宗派小組的成員,探討默觀式祈禱在神學院教育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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