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多格斯(Gerry Brawn-Douglas)與貝內爾(David G. Benner)對談
翻譯:招苑菁
布多格斯(Gerry Brawn-Douglas)是一名居於紐西蘭奧克蘭的心理學家。自從數年前與他相遇,我一直都欽佩他既開放又豐沃的思維、滿有熱情的心靈,及深具感染力的輕鬆心境。到目前為止,我還未有機會問及他怎樣經歷神,看來這訪問是涵蓋其他範疇的最佳途徑。
貝:貝內爾
布:布多格斯
貝:布多格斯,或許我們應從你早期靈命塑造的經驗開始,可否告訴我你其中一個故事?
布:回顧過去,我看到從小我便被表演及音樂吸引。我四歲時,別人留意到我很容易學懂歌曲的歌詞。教會師母看準我這個天賦,開始把她創作的詩讀給我聽。每月一次她會把我放在當地安老院的客廳桌上,讓我表演朗誦。這就是我記憶中最早察覺到自己既興奮又活力充沛,同時又能感染他人。
貝:回顧這事件,會否把它視為自己命運的一種預視:或許給你窺見構成你身份的一個重要部份,並暗示你將成為怎麼樣的一個人。
布:整體來說,這是對的。我有三個美妙又不同的孩子,你一旦擁有當父母的經驗 (認清每個孩子都是不同的),就清楚知道我們來到這世上時並不是一塊空白的書寫板。我相信我們來到世間時,就已經特別留意某些環境性的刺激,注意它們的重要性及意義;這對我是特別真實。當我還是小孩子時,吸引我注意力的是背誦詩句時那種活力充沛的感覺。回顧起來,這個經驗,它標誌著(若不嫌我重複的說!)我的生命被賦予潛能。而且,那些帶來生命活力的事情,往往是深具意義的指標,顯示個人體現某種道成肉身的獨特處。我們是按照神的形象受造。當我們辨認、發展及展示我們的恩賜時,我們是容讓那形象更完全地反映神那具創造性及充滿愛的本性。這是神時刻臨到我們當中的其中一個方法。
貝:我真的很喜歡你這個說法──我們的召命是發現那賜我們生命力的東西,然後活出那召命,就是我們把神的臉孔獨特地表達出來的方法。依納爵式(Ignatian)的靈修學將選擇神等同於選擇生命,選擇生命也等同於選擇神;這需要很大的信靠,對嗎?你是如何做到相信你的熱忱能告訴你神的信實,及你在神裏面的身份?
布:當我思索如何回答這問題時,經歷了一個很深的諷刺:某程度上我感到無法絕對地回答你,因為生活環境不斷延展我的信仰,並我可以肯定剛才所說的話的能力。但當我思想這問題,浮現我腦海中的,是我理解為神以無可置疑的方式向我說話的那些經歷。
我想起一些人物,如我曾就讀的師範學院院牧尤爾(Rob Yule)牧師,他對我說的話猶如種植在肥沃土壤上的種子。另一位是威靈頓聖馬利天使堂(St. Mary of the Angels)的神父。正當我在發掘天主教豐富的靈修傳統時,我在天使堂一次非正式的年青人聚會中,緊張地用結他帶領唱詩;事後神父走過來煞有介事地告訴我,說他認為神已賜給我很特別的恩賜。這事我一直存在心中。
我也想起另一個決定性時刻:在研究院訓練的某段期間,我收到好些摧毀心靈的壞消息。數月後,我的士氣仍然極度低落,令我認真地考慮應否完成訓練成為心理學家。在一個夏季早上,我很早起床,便在戶外找尋一個安靜的地方。一個小時後,我感到極低落,甚至無氣力步行回到所住的農莊,每一步我都要告訴我的雙腿怎樣走。我在禱告中求神在當天給我一個徵兆,告訴我該做些甚麼。當我正走向屋子,我決定為我兩個年幼的孩子(時為4歲及6歲)提起勁來。我決定帶他們(包括屋子裏另一個6歲的孩子)到當地的暖水泳池游泳。我的孩子走著並在水中跳進我的臂彎,另一個孩子看了好幾分鐘,當我示意他照樣做時,我們有緊密的眼神接觸,然後他加入,滿懷信心地在水中享受一段美好時光。當我們回到農莊,我把這件事告訴他的母親。她驚訝得張大嘴巴,又告訴我他的兒子多年來對水都有恐懼。後來的報告顯示他不再懼怕水。這次與孩子一起玩耍,令我感到滿有生命力和喜樂,感到自己在運用熱忱和鼓勵的恩賜,就在那裏醫治便發生了。我認為這事件是神應允禱告、向我說話,而答案隨著我運用神所賜的恩賜而來。
恩賜及空虛──它們現在似乎成了我的老朋友;有時我在兩者之一,有時在兩者之中。上述事件發生16年後,現在我能想到很多發生在別人和我身上的類似事件,在其中均看到神的醫治。
貝:我想起你童年的早期宗教經驗好像是屬於基要派的,告訴我你童年時代的神是怎樣的。
布:對,我在一所非常細小的基要派教會成長,童年時代的宗教經驗乏善足陳,它帶給我唯一的恩典是:至少我相信世上有神。在紐西蘭的世俗社會來說,這本身已是個不小的成就。關於這個神 (必是個男性),有兩個核心特徵:祂要求一個家庭的日常運作是以教會為中心,並且祂會隨時「回來」。後者使我們既懼怕又期待。在我童年的中期,有數個星期,太陽於日落時顯得格外通紅(因澳洲山火產生的煙所致)。這卻被視為神會很快回來的記號──或許就在當天晚上。我非常恐懼,急忙回憶我背誦過的經文,想起神會像夜間的賊般出人意料地回來。情況就是這樣!我決定整個晚上躺著去聽神號角的聲音,這樣可拖延意料不到的再來。這方法頗有效,每個日出都是清晰的明證。
我懷疑在所有仍相信這麼一個神的人,很多會為此而投我一票!
貝:對,我相信他們會這樣做!
布:話雖如此,每當我想到在那麼年幼時便受到這種憂慮的損害,就感到難過。更大的悲劇是,這信念是來自一個普通的次文化迷思──相信聖經裏每個字都要像絕對真理般來理解和應用。進一步說,經節可以在不同型態但常重複的程式結構中連結起來。我們早年像受了催眠一般,以這些結構作為基礎來理解神、自然世界、教會內外的人及最重要的──自己。一旦一個人「肯定」了某些重要事情,錯置的自信基礎便奠定下來,在這一點上布殊總統和我會互相了解。
貝:美國總統和你可能在這方面互相了解,但因我與你正在對話,我猜想我需要向你多多請教。你似乎對早期形成的確定信念抱有懷疑,你是否向自己和其他人暗示,這些對神的觀念是危險的?你自己對神的真實經歷又怎樣影響你的神觀?
布:對,我絕對是暗示一個心理與靈性的危險。緊隨著這個確定信念的,應是勝利主義的一個特徵──「主的喜樂」。這偏不是我的經歷──於是自然令我懷疑我的救恩。當紐西蘭那個宗派的佈道家中斷了詩歌「照我本相」 ”Just as I am”,然後講述一個「不認識耶穌為救主」的青少年人如何在當晚的車禍中死亡和下到地獄,我便知道事態嚴重。在黑白分明的基要主義世界裏,我知道背後的意思──若你不是已經得救,就是不得救。我不肯定我已經得救,而所有已經得救的人都知道已經得救,並且肯定表現得十分喜樂。我想起少年時期的我為此多次向到訪的佈道家和教會營會的領袖尋求幫助,因為我知道自己沒有隨時隨地經歷全天候式的喜樂。這種焦慮的摧毀力很強。為求避免這種感受,同時可能為求補償缺乏喜樂的感覺,我變得加倍熱心,就這樣渡過青少年期。
貝:讓我們開始移向現在,告訴我多些關於你的神觀,及怎樣經歷至聖神。
布:我16歲時離開有2,000人口的家鄉,搬到有30萬人口的威靈頓居住。在那年紀,我建立了一個相當有信心且獨立的形像。郤又殷切地透過依附關係找尋安全感。靠著一些音樂及戲劇表演能力,再加上掩飾的工夫,我將一切感到羞恥的東西隱藏起來。
現在看來,那時我未曾認識的神──就是擁有無條件的愛、接納和饒恕的神──正要找我,因我不熟悉祂。我尚未覺察到,我的自我觀感大份是基於別人的故事。恩典怎能突破重重他人的故事,使我開始聆聽神關於我的故事?
貝:我想這是很普遍的挑戰,對嗎?根據祂的故事來認識我的故事──這當然是我們的真實故事。但我記起你曾說過,你那心理治療師的工作往往讓你深深地遇上恩典。請告訴我多些這方面的事。
布:這是真的。我分享了自己早期的一些詳細資料,因為我越來越明白到,神在我成年後作為治療師時給我的故事,是來自這些成長期的歲月。具負面影響的事情及環境有一個特點:它們是無可避免的──基本上是我無法控制的。我們當中誰能有效地控制在成長期發生的事情?我開始清楚知道這些無法控制、傷害人的環境造就了負傷的治療者。
作為心理學家,我肯定謹記診斷特徵的重要性;與此同時,一個人能發展一隻眼去觀看,另一隻耳去聆聽標籤和類別以外的東西。當我辨識到神所差來我診所求助的人,因著大家的共同經驗而聯合起來,我就大受感動,因為那經驗是我所知道的──被不能控制的環境挑戰至崩潰邊緣。因此,不知怎地,在這些情況下,我能大膽地(或許謙遜?或許兩者都有?)以耶穌的眼、耳、手,和聲音,來接納和愛這些受助者。當那些時刻出現,受助者和治療師都被改變。受助者得醫治是明顯的。至於作為治療師的我,神知道我需要先看到憐憫、接納和愛的能力,它們是那些醫治時刻的特徵,然後我開始敢去相信神也是那樣的看待我。所以,當神把需要醫治的人差來,我培養出所需要的勇氣和信心,從神的角度看自己。過程中,神的醫治越發深入我生命的傷處。
貝:除了你的工作,還有甚麼是你得著恩典的途徑?
布:首先,我想到那些臨到我身上不能控制的事情。最終它們為我提供了察覺神同在的豐富機會。這非一朝一夕的事,但我現在明白,這最能幫助我到耶穌受難的意義。耶穌最終落在一個祂完全失去控制的處境中──除非神蹟出現。這是每個人感到最驚恐的時刻。要讓神真正的明白我,祂也需要經歷同樣處境。這是何等偉大的愛的行動──神愛我和我們到一個地步,故意把祂自己放到一個恐怖、個人無法控制的處境,完全經歷作為一個人最糟糕的時刻。最終,祂接納那時刻的來臨,向那無可避免的時刻投降。然後──我們現在知道──新的生命從這最黑暗的時刻產生出來。
復活節呼喚我接納作為人類的我或本應會有的最大恐懼──無可避免的、絕不想有的失控環境,並在我生命裏給它一個特別的位置。The Easter passion calls me to accept the part of being human I might otherwise fear the most – unavoidable, unwanted circumstances I can't control – and gives them a special place in my life.
復活節呼喚我接納作為人類的我或會有的最大恐懼──無可避免的、絕不想有的失控環境,並在我生命裏給它一個特別的位置。每次生命要求我去辨識及擁抱那不能控制的環境,復活節總給我所需要的勇氣和盼望。一如耶穌,我的經驗是更深的醫治和新生總在另一面出現,本是摧毀生命的得到救贖。這持續的過程是恩典不斷臨到我的主要方式。
在我心中,神秘主義作者及聖經和教會歷史中的傳統也佔中心地位。禮儀教會年曆裏,復活節是奧秘和轉化的高峰,助我與耶穌生命的核心特徵聯繫。我留意到教會血腥和具爭議性的歷史,然而我為教會如何保存並宣講耶穌來到世間的福音而感恩。
貝:最後,可否告訴我這樣經歷神對你來說有甚麼意義?你又有何回應?
布:這是個有趣的問題。有時我懷疑「他永久的膀臂在你以下」(申三十三: 27)這句話。但每個時段的認真求問,讓我知道祂的膀臂確在。在思考你的問題時,腦海出現另一幅圖象:耶穌在我眾多往以馬仵斯的路上與我相遇。在我最不辨方向、混亂及失落時,耶穌像大哥哥般走近我,與我暢談,對話的精髓在於澄清和考量我的處境。那些臂彎仍在,我心知道。即使是我不明白自己之處也會識透。最後,我了解那出人意外的平安。這是我如何回應臨到我身上的恩典。
作者簡介
布多格斯
(Gerry Brawn-Douglas) 現居於新西蘭奧克蘭 (Auckland),是一位私人執業心理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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