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典工具之極品──約櫃

何傑

神叫人詫異的恩典不止於滲透在義理常規中，更是在不配不堪的地方散發這叫人深深觸動的恩情。若生存於天地間和親情愛顧中就是神默然的恩典，承托生命的大自然是默然的恩典，活在人類歷史和救恩是延續的恩典；那麼，心被恩感而打開了的眼睛，每每看見聖經所言、故事所載、生活每片段的存活和細味其中，原來都叫我們看見恩典的召喚、恩典處處的流動和恩典默然的轉化。這視野的擦新，叫人看見神處處的臨在，亦叫人讀經中不斷有新的發現。舊約裏神藉以臨在百姓中的約櫃，就是恩典工具中之極品。

約櫃的恩典是神俯就臨在的恩典

出埃及的故事沒有停留在出埃及的事件中。若是，那極其量是製做出六十萬的政治難民，漂流在西乃曠野。從督工的皮鞭下解放了，過了紅海是新天地。新鮮的自由空氣吸得飽滿，感覺興奮過後，下去如何？天地間有一群不知去向的以色列民，和一位拯救了他們民族的神，這關係是否就此了結？聖潔的神如何與沾染了埃及風俗的百姓相處下去，在他們中間引導穿越遼闊可怖的大漠曠野，和征戰迦南地的城邦？

在西乃山與民立約是個恩賜的行動。天地的主竟甘願成為一個民族的神。那位「全地都是我的」的神，揀選了以色列「在萬民中作屬我的子民」。「非我民」成了「我民」。立約的關係創造了身份，無遠景的難民變成了有前途的民族。把以色列「如鷹背在翅膀上，帶來歸我」的神，祂的心就專注在這百姓身上，眼目晝夜垂顧。此後他們的禍福彼此牽連，以色列的行徑每每就觸動神的反應。

與立約一起，神賜下了約櫃。約櫃之製作和設置本身不是人的要求，而是神的創舉，主動的跨越神人兩下本身的鴻溝，叫立約的神可以俯就靠近立約的子民。

吩咐摩西製作會幕和約櫃，是耶和華對以色列民連串恩典行動的另一次高峰。撇開創造、洪水後保存大地不說，以色列民族蒙恩的起頭是亞伯拉罕得蒙揀選，叫無子老人可以得子，無地的得地。繼而是雅各流落遠方中得蒙神眷佑，得建立家室並能重返故鄉。延至第四代，約瑟得蒙在賣身之地升為宰相，並與父家重逢過渡飢荒，使家族在埃及地繁衍壯大。這一切都是神對列祖主動的應許，並無間斷地在歲月間實現祂恩典的承諾。但神仍未曾住在百姓中間。

　　另一回合的恩典行動，是神聽了勞苦百姓的哀求、呼喊，在西乃山上給牧羊的摩西「不經意地」遇上了（出四章）。祂差遣這摩西作為解放奴隸的特使，凜然地在法老面前示明大能者的心意，並呼天喚地擊打硬心倔強的法老和他所倚靠的埃及諸神明，顯出唯有耶和華是全地的主。祂甚至刮起大東風，使蘆葦海堆水如壘，讓百姓在深海道路中經過。連串的恩典拯救，但神仍不在百姓中間。

　　在百姓臨夜出埃及的過程中，神作了一件百姓未想過的新事，以顯明祂的臨在：夜間有火柱，日間有雲柱，神總不離開他們（出十三21-22）。當埃及的追兵迫近，「神的使者」從百姓前頭轉到後方（出十四19），阻擋追兵的威脅，雲火柱隨之轉到百姓與追兵之間，火柱的光芒照射就使法老追兵潰亂一團（出十四19-24）。這是肉眼可見的大能者的臨在。雲柱火柱的標記，有時是神的親臨（出十三21），有時是神的使者（出十四19），但它仍不是一種神確實臨在百姓中間的方式。

紅海後百姓來到無水無糧之境地（出十五至十八章），經文沒再說有雲柱火柱的出現和引領，只是「摩西領百姓從紅海往前行」（出十五22）。在埋怨無水無糧的處境中，經文描述耶和華的榮光忽然在雲中顯現，顯然這榮光顯現不是一種經常性的現象了（出十六10）。接下來百姓與神相遇的記述，已在西乃山腳（出十九章）。這是莊嚴可畏之事，在雷聲和地震中神嚴示百姓要自潔，闖越界綫的會被擊殺（出十九22）。神臨在說話時全山冒烟，震動（出十九18-19；二十18），百姓都發顫，並要求只要摩西和他們說話就可，不要神這樣直接可畏地與他們說話（出二十19）。由此可見，神可以選擇經常如此威嚴可畏地臨近百姓嗎？

　　神親自安排了祂與百姓同行同在的方式，既顧及到祂至聖的威嚴，亦照顧到人性軟弱的限制，使神人可以相會，神的帳幕在人間行走，那就是會幕的設計了。會幕的面積是由兩個大小各50 x 50肘的範圍組成，加起來是100 x 50肘平方肘的營幕。靠東面的50平方肘是外院，另一面的50平方肘是聖所所在。外院的對角交叉位置中間是祭壇，百姓透過祭司在此獻祭，與神和好。聖所內的對角交叉位置，就是擺放約櫃的地方，即神臨在施恩寶座。約櫃是耶和華的腳凳（參代上二十八2；詩九十九5，一三二7）；其上的二基路伯則構成萬軍之耶和華的寶座（參撒上四4；詩八十1）。祭司在外院的中間祭壇獻祭，神就在內院至聖所領受百姓的獻祭和敬拜。從外院到約櫃，有兩重的幕帘，第一重是進入聖所的幕帘，只有祭司利未人可以進入；第二重是進入至聖所的幕帘，只有大祭司才可代百姓進入。在會幕向東的出入口，則另有一重外圍幕帘，只有按條例潔淨好了的以色列民才可進入。

　　會幕、祭壇與約櫃，開設了神人相交的匯聚點，莊嚴可畏天地的主遂可以讓百姓親近。但同時透過三重的幕帘，維護了神聖的層層界線，叫人不可輕率越界冒犯。約櫃是神寶座的腳櫈，成了神人可以相交的恩典工具。（會幕其他細節詳見出25~31章，35~40章）。神可以「住在」、「行走」，臨在百姓中間了。

約櫃的建材是恩典轉化的建材

　　約櫃並非從天而降的物料（雖然它的設計藍圖是）。它的外形是個包著精金的長方盒箱，裏面以皂夾木（洋槐，acacia）造成。平凡粗實的皂夾木，包了精金，成為耶和華的腳櫈，本身也是恩典的工具。粗糙、強悍、結實而多刺的皂莢木可有甚麼用途？神竟然揀選它用來作最尊貴的約櫃、杠子、陳設餅的桌子、祭壇和會幕的圍板。這就是皂莢木。

    在乾旱、極惡劣的沙漠環境中生長的皂莢木，一點也不美麗。可是這種孤獨地在曠野沙石中長高至25呎的喬木，誰都可以從遠處看到它，並要欽佩它。為了保護它僅有的水份，它的葉子和小黃花都不是招展生姿的那回事。樹幹和枝條上長滿了長長的尖刺，警告所有動物都不可輕易打它的主意。它的尖刺和傘狀的外型，贏得它的別號「刺傘樹」（“Umbrella Thorn”），希伯來文叫Shittim（示亭）。

有趣的是，神吩咐以色列人

獻上皂莢木（出廿五5），三十五章24節更說「凡有皂莢木可作甚麼使用的，也拿了來」。可見在神的心目中，這種可能被人看為粗糙的木料，卻是沉實經得起時間考驗，有份量可作尊貴器皿的物料。

對於在曠野漂流的以色列人來說，神揀選皂莢木可能是沒有選擇的唯一選擇。但讓皂莢木在曠野中生長，本來就是神的智慧，叫它能在苛嚴的環境下成長，成為結實耐旱的樹，擁有驅蟲的物質，禦獸的尖刺，都叫它成為一種特別的木料，成為神的腳櫈的建材。然而，皂莢木本身仍不足為貴重的器皿。直至神吩咐摩西為約櫃和杠子包上金，為做壇的皂莢木包上銅，它才能成為上好而尊貴的器物，成為神臨在奧秘的標誌，成為人把祭牲獻上又經得起火燒的祭壇。

因此，「皂莢木啊，不要嫌棄自己出生卑微，在惡劣環境中成長，無佳形美容。創造主這一切的安排，是要模造佳美合用的你，打造你成為祂臨在人間最尊貴的記號，成為約櫃，使你成為經得起火燒的祭壇，幫助別人把禮物獻上。還有，巧匠要為你包上金，以尊貴的面貌來事奉神。」   

約櫃上的施恩座是天上臨世施恩之座

約櫃上的施恩座（kapporet）是兩個連在一起的基路伯（cherubim）。祂們有相接的翅膀（出二十五17-22；參以西結書一章11-12節，並強調活物翅膀相接，行走却同心同意，並不轉身）。從以西結所見的異象（結第一、十章），這些活生起來的基路伯（活物），是神寶座的近身僕役，他們的形狀如燒著火炭，又如火把的形狀，火在他們中間上去下來，從火中發出閃電的光輝。他們乘載起他們以上形狀如穹蒼藍寶石之寶座。神的寶座往哪裡移動，它們也隨即一致矯捷地如風地移動。它們旁各有一個輪子，整體運作如座駕的戰車。正是「用雲彩為車輦，藉著風的翅膀而行，以風為使者，以火燄為僕役。」（詩一○四3-4）四個輪子就活像地上約櫃旁那四個環子，用來穿著長杠子，讓利未人扛抬（出二十五10-22）。

地上的約櫃，就是仿製天上的寶座，讓那至高榮耀之處，可以莊嚴地臨在人間。施恩座上的基路伯，還有周圍繡上在至聖所和聖所的幕幔、幕帷的基路伯，它們四周環繞寶座，宣告神的聖潔和可畏，甚至其他天使也不可隨意靠近。以賽亞在聖殿中看到天上寶座時，經文沒有多大描述寶座上的至聖者。描述的重點，落在神人中間飛翔而高呼三重聖哉的撒拉弗。這些撒拉弗，加上聖所的震動和烟塵，令人無法逼視那寶座上至高神聖的耶和華（參賽六1-4）。

施恩座和其上的基路伯用金子打造而成。大祭司為百姓贖罪時，公牛公羊的血就彈在這些基路伯上，它們雖為聖潔，卻承受了血的贖價，又見證了神赦罪之恩（利十六14-16）。基路伯不單出現在施恩座上，它們更是用藍色紫色朱紅色線刺繡在聖所幕幔、幕帘上，把天上極榮耀之處屬於神奧秘的境界映射在人間的帳幕和至聖所裏。聖所每層進入的幕帘，都繡上維護神聖奧秘境地的基路伯，讓本來代表俗世凡人的祭司，透過嚴謹的贖罪和禮儀潔淨的歸聖，得以層層肅穆地進到聖者神面前。

「基路伯啊，你們在耶和華寶座前事奉，晝夜高呼聖者的榮耀和尊貴，讓得蒙親近施恩座的祭司，知道他在所站立之地，乃屬天神聖奧秘的境範。你們又承受彈血在施恩座之祭，樂見神的子民罪得赦免。」神施恩的寶座和約櫃，恩威滿載的臨在人間，彰顯神的愛和恩慈。

約櫃所擺放的是三樣恩典的證物

約櫃裏擺放的三樣東西，也是恩典之極品標記：立約的法版，曠野的嗎哪和亞倫的杖。

立約的法版標誌著神人立約關係確立的憑據。它是神以「指頭」寫上文字的石板，上面刻著十條誡。摩西在山上、在雲中等候四十晝夜，就是要領受這立約的憑證，使蒙解放的民族可以活出以神為神，以人為人的敬拜社群生活。

可是這塊石板在摩西下山時因百姓的背叛給砸碎了（是給摩西的怒氣砸碎了，還是給百姓的背約砸碎了？）此後擺放在約櫃裏的法版，是毁約重立後的法版。這第二次賜予的法版，是甚麼見證的憑據來？是否見證著子民的毀約失敗的罪責？神審判的公義？抑或是，摩西代求的蒙恩？第一法版是神恩賜子民一份立約的憑據。第二法版更是賜予一個曾經背約失信的群體，給他們一個重新恢復關係的憑據，更是見證了人的不配和神天高地厚的恩情，叫這領受揀選的民族，更是一無可誇可恃。

為何摩西要怒碎法版？以色列民為何會在摩西四十日山上等候的當兒而背叛神？亞倫按百姓的要求，造了一隻金牛犢，並說：「看哪，這是領你們出埃及的神！」（出三十二8）這說話透示出百姓心底裏想甚麼：他們不是不要耶和華作他們的神，他們是要神作他們心底裏的神：就是可見、可支配、可按他們意願確保出埃及的恩典延續下去的神。這不是轉向拜「別神」的危機，而是為神造偶像──把神打造成他們心目中可見的神。摩西在山上不見踪影這麼長的日子，的確令人不耐。群眾情緒高漲，事態開始複雜化和惡化，百姓的期望和失望形成龐大的勢力。「他們把（金環）給了我，我扔在火中，這牛犢便出來了」（出三十二24），亞倫的說話有點可笑，卻是把他們心目中的宗教慾望──可支配的神，具體物質化了。

　　恩典既不是可期望的，卻掩不住人希望透過魔法、靈符和偶像，來控制上天和屬靈的力量。有時我們也把自己的禱告、敬虔和美好的奉獻變成操控神的工具；又或用辛勞的事奉交換那不便宣之於口的恩典的賜予。心底裏，我們仍不明白恩典是恩典，是神的自由、神的主權和神的慈愛。約櫃的設立顯出神並非沒有預備祂的臨在方式和恩惠的施予。金牛犢的製作正顯出我們以為有更佳操控神的籌碼，和背後那不能擺脫的支配事態發展的慾望。金牛犢正是約櫃和施恩座的扭曲和廉價的代用品。摩西粉碎了牛犢和法版。恩典的是，神透過第二法版再次把自己和立約的承諾，賜過給這叫人心碎的百姓。恩典叫人無以為報、無地自容。

　　

約櫃另外擺設了一罐子嗎哪（出十六33-34）。這罐嗎哪能夠奇蹟地「世世代代」存留而不變壞，相對於那些多收而留到早晨的嗎哪，在早晨就「生蟲變臭」（出十六20）；日頭一發熱就消化了（出十六21）。這罐可存留的嗎哪作為恩典的憑證，不單因為它是神在曠野無水無糧之地的上天賜予，它也記錄了百姓在收取的事上，多次多方的不順服。神吩咐以色列各人按飯量收取，卻有人多收（恩典越多越好？）有人少收的（看不起恩典）。可是用量器一量，多收的也沒有餘，少收的也沒有缺（十六17-18）。摩西吩咐他們不許留到早晨，結果有人就留過夜（恐怕恩典不常有，為明天憂慮？）而早晨發臭了（十六19-20）。至於安息日的安排，吩咐他們剩下的可留到明天，守安息日就不用去取，結果仍有人在安息日去田野尋找（信不過額外的恩典，也不尊重神所定的界線）。

　　嗎哪同樣是恩典的賜予，也見證了人的不信和多回的忤逆。但四十年來，神仍是不間斷的供應。無論氣候、地勢和人事如何迂迴變化，嗎哪仍是多多超越常理而信實地供應每日所需。同樣，人對恩典的奢想，控制慾和不信，這罐子的嗎哪，都一起見証了下來。

　　

第三樣存放在約櫃裏的，是亞倫的杖。這「亞倫的杖」背後是百姓背叛領導的危機和神對亞倫的肯定。在曠野的磨練中，百姓們對摩西和亞倫的不滿不斷升級：「你們擅自專權！全會眾個個既是聖潔，耶和華也在他們中間，你們為甚麼自高，超過耶和華的會眾呢？」（民十六3）神懲罰敵對的二百五十個首領，把可拉、大坍和亞比蘭及家眷吞滅於地（民十六31-33）。他們仍繼而指控摩西、亞倫：「你們殺了耶和華百姓了。」（民十六41）

　　面對這頑劣而囂張的百姓，神叫摩西吩咐十二支派各拿出一根杖，各杖寫上了族長名字，放在約櫃前，而耶和華則以奇蹟的徵兆顯明祂所特意揀選事奉的那支派的領袖。（民十七1-7）十二根杖中，亞倫的杖成了揀選的明證：它在眼前超自然地濃縮了植物生長的周期：一瞬間完成了發芽，開花，還結了熟杏。此後這杖就存放在約櫃裏（是否在約櫃裏還會長久地結著杏？），「給這些背叛之子作記號」（民十七10）。

「約櫃中的法版，嗎哪和亞倫的杖啊，你們見證了神的恩典和人的失敗，述說了曠野漂流歷史中以色列的橫梗和神的持守，並突破一切帶來轉化更新。你們顯出神對悖逆子民的厚待：審判中有管教；失敗中仍透過法版賦予立約子民的身份；不信中仍信實供應日用所需；背叛中仍透過亞倫家來引導。人的軟弱失敗，不能挫敗神救贖的定旨。正正在人性極度的黑暗中，透射出神憐憫耀目的光輝。」

總結來說，約櫃的設立，它所採用的物料，圍環四周的基路伯，和所擺放的三樣證物，都顯明聖潔榮耀的主臨在人間的恩典。這一切都同時見證著人的軟弱失敗，却在黑暗中照射出恩典耀眼的光芒。

當然比約櫃更美好的，還是耶穌基督道成肉身，充充滿滿的有恩典有真理。光來到黑暗中，呼喚世人，行在生命光中，就不再在黑暗裏（約一4，14，九5，十一9，十二46），並在光中得以看見處處臨在的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