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神賜的恩典與賜恩典的神

陳善養（Siang-Yang Tan）

翻譯 : 黎華煜

恩典，一個深邃的詞，承載著許多的意義和經驗。恩典這字與神有著密切而永恆的關係。每當我想到恩典，很自然就會想到那賜恩典的神和祂所賜的恩典（見弗一6-7，二8-9；彼前五10）。在我分享個人蒙受恩典的經歷前，先讓我們看看何謂恩典。

巴刻（J. I. Packer）對恩典有以下較神學性的描述：

恩典乃神對不配得幫助之人的幫助，對不值得蒙愛之人的愛眷。「恩典」展現了神那份要拯救罪人的意念，因為良善是祂的本性：神愛那些不可愛的人，與他們立約，赦免他們的罪，接納他們，更向他們啟示自己，感召他們去回應，最終引領他們對祂有更豐富的認識，並享受與祂進入祂的同在，並且幫助他們克服在天路歷程上，達至這目標的許多障礙……對新約聖經的作者而言，恩典絕對是一個奧秘……他們實在無法理解和想像世上竟有恩典這回事，更不消說神為人所預備最重價的恩典──十字架的恩典。這世界無疑充滿了各樣令人驚歎的事情：大自然的奧秘、科學的日新月異，以至人類的藝術傑作；然而，與神厚賜人類的恩典相比，以上種種也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罷了。就算我們再口若懸河地說，再手忙腳亂地寫，也實在不能把神的恩典道盡，誠如保羅所說，恩典實在是「非筆墨所能表達的恩賜」（林後九15）。¹

恩典表明了我們的作為不能令神愛我們多一點……恩典也表明了我們的作為不能令神愛我們少一點。Grace means there is nothing we can do to make God love us more…And grace means there is nothing we can do to make God love us less.

而格魯登（Wayne Grudem）則說，「神的恩典是那位良善的神對那些只該受刑罰之人所施的憐憫」。²故此神的恩典是無法言傳，無法言盡的禮物，是神按祂的美善為我們預備的；而我們其實只是一群墮落的罪人，壓根兒不配得到神的恩典，相反，我們只配受刑罰。

楊腓力（Philip Yancy）對恩典有更激進和破格的看法：

恩典表明了我們的作為不能令神愛我們多一點；哪管是幾多的屬靈操練和克己禁慾、幾多從神學院得來的知識、幾多的為主犧牲捍衛公義。另一方面，恩典也表明了我們的作為不能令神愛我們少一點，哪管是犯了幾多的罪，是驕傲歧視，是姦淫邪蕩，甚至是謀殺。恩典是神大愛的終極體現：這位無限的神已毫無保留地去愛我們。³

更簡單來說，GRACE的五個英文字母串法其實是“God’s Riches At Christ’s Expense”是指基督的犧牲成就了神的豐盛。耶穌基督為我們了贖罪之代價。恩典是神對我們的良善和愛佑，不是我們配得的賞賜，不是我們應得的報酬。

在我人生的旅途上，及我信主的年日中，我是如何經歷到那位賜恩典的神和祂的恩典呢？說來真有數不盡的回憶，祂奇妙的恩典一直都在觸動著我。其中有六次決定性的經歷，神的恩典深深地轉化了我的性情，把我的生命陶煉得更富祂的榮耀。分享了這六次經歷之後，我會簡略地談及自己如何藉著一些屬靈 賜賜操練，與神的愛保持連結。

六次蒙大恩的經歷

我要分享第一個蒙大恩的經歷是發生在1968年8月12日。當時還是青少年的我，在那個特別日子之前，正不斷苦苦追尋著人生的意義以及對死亡恐懼的滿意答案，心靈因此常陷於一個又一個空虛的深淵。雖然我看起來像是很成功的樣子，學業成績出眾、又活躍於各式的課外活動、是足球場上的高手、跟朋友和家人都有很好的關係，但是我內心的那一片空虛卻總是揮之不去。及後我才意識到，那片空虛其實是因欠缺神而出現的裂縫，只有藉著耶穌基督才可以填補。

我有幾位基督徒好友兼鄰居，他們曾跟我分享見證，表示在基督裏找到人生意義和永生盼望；耶穌基督為拯救我們這些罪人而捨己，並從死裏復活了。我開始認真思想有關這福音和耶穌的事情，是在我左手不幸第二次骨折的時候。第一次骨折不過是發生在幾個月前，我從自行車上掉下來所造成。第二次則發生在1968年8月12日，我在新加坡老家附近的沙灘，一條佈滿青苔的小路上滑倒了。當晚，我面對自己的兩度骨折，想到人生的種種苦難，倍然感到生命的荒謬；死亡的陰影和存在的虛空緊緊地籠罩著我。神的恩典也在這時彰顯，施恩的神藉這些感覺深深地觸動著我；我一邊哭，一邊向神說我願意以耶穌基督為我生命的主和救主。這次經歷真猶如掃羅在大馬色路上的回轉，戲劇性地改變了我的生命。我嘗到主的平安和喜樂，神的同在驅散了我內心的空虛。我不再恐懼死亡，因為我已擁有今生和來生的永恆應許。耶穌基督把那曾是破碎的我，變成完整，祂教我看到神所賜的恩典與那賜恩典的神。之後，我很快便加入了教會，參與「青年歸主協會」(Youth for Christ) 的事工，期間更帶領了好幾十位青年歸信基督，使我的心裏滿有喜樂。主與我的關係日漸進深，祂成為了我的最好的朋友和最愛，今天仍是，將來也如是。

第二個蒙大恩的經歷是發生在1970年，當時的我可算是個精力旺盛的青少年，所以在學校和教會中都參加了各種活動，時間表排得密不透風，體力、心力、靈力在點滴消弭，不知不覺間已到了耗竭的地步。這是我基督徒生命中第一次經驗到「心靈的黑夜」，第一次走在「屬靈的曠野」。我自信主以來一直都強烈感受到神的同在，但偏在這黑夜中神似乎捨我而去。我內心可謂痛苦之極，猶如坐在爐灰中的約伯，只感到枯乾、虛空、沉鬱和疲累。

神的恩典和醫治隨後臨到我身上，我得到了十分需要的休息，以及好友的支持和禱告，使我慢慢地走出了幽谷，重新得著力量，與神建立起更進深和成熟的關係。我又學會了寶貴的一課，就是要懂得為自己劃上界線，保持生活的平衡，例如要有充足的休息和睡眠、定期運動，也要注意飲食營養。

主也使用這次痛苦的經驗，引導我去進修臨床心理學，為著將來我可以更有能力幫助那些心靈苦痛的人。1979年我正在加拿大的魁北克省（Quebec）蒙特利爾市（Montreal）的麥吉爾大學（McGill University），差不多要完成臨床心理的博士學位。就在這時我遇上第二次的耗竭，因為除了學術研究的重擔外，我還承擔了太多的事奉崗位，使我最終出現透支的狀況；幸好這一次的耗竭來得比較短暫和輕微。神的恩典和醫治的手再一次觸摸我，使我重溫了那相同而寶貴的一課，也更深刻地認識這一課。恩慈的主在扶持我，藉著我妻子安琪拉（Angela）、摯友和導師的愛護、支持和禱告，還藉著恆常的運動和一個小休，使我的力量能回復，使我更為剛強。

第三個蒙大恩的經歷是發生在1977年5月21日，那時我跟安琪拉在加拿大的蒙特利爾結婚。恩慈的神為我預備了安琪拉作為終生伴侶，她是個敬虔的基督徒。她多年來對我的愛護和支持，為我所作的每個禱告，以及陪伴我同過生活的每個日子，都是我說不完的福氣。我對安琪拉的深深感激也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要是神沒有厚賜這份恩典的禮物給我，沒有安琪拉在我的身邊，我相信我絕對不會是今天的我。我倆一起在婚姻和家庭生活中，經歷了許多無可避免的挑戰和試煉，也經歷到神賜的恩典、喜樂和福氣。我們有兩個孩子，卡羅琳（Carolyn）和安德魯（Andrew），他們都已長大成人。這兩個孩子也是神賜給我們的恩典禮物和莫大的福氣。我們經歷到湯蓋瑞（Gary Thomas）所謂的「神聖婚姻」(sacred marriage )，就是說婚姻不單使我們更快樂，它還使我們活得更聖潔，活得更像基督；我們也經歷到所謂的「神聖養育」(sacred parenting)，其中神不單藉我們來教導和影響我們的孩子，祂更藉我們的孩子去教導和啟迪我們在基督裏不斷成長。

第四個蒙大恩的經歷是發生在1989年，那時我在主領一個成年人退修會，聖靈沛然降臨我身上，使我得著更深廣、更有權能的膏抹。我很感謝我的摯友奧沙華（Joe Ozawa）博士，感謝他卓越的事奉。他跟我一樣也是執業心理學家。在那次退修會中，他被神大大地使用，帶來了屬靈的復興和聖靈厚厚的恩賜。其中好幾十人的生命都被徹底轉化，到今天仍可看到當時聖靈留在他們身上的痕跡。自此之後，我學習到每天都讓聖靈充滿，事奉時不再單憑藉自己和現有的才能恩賜，更多倚靠聖靈的同在和大能來事奉。而禱告則成了我生命和事奉的中心，包括一班忠心代禱者為我守望禱告。

誠如章伯斯（Oswald Chambers）所說：「禱告不是為成就大事而作的準備，它本身就是那件大事。」這句話提醒了我要成為耶穌基督忠信、多結果子的僕人，不是去作成功的僕人。我認識到對神的忠誠、敬愛和順服，比所謂的成功來得遠為重要。我也認識到不要老想著要為神做偉大的事，只要能為這位偉大的神辦點事已是很好的了；我放下了那些偉大的事，把眼目多放在這位偉大的神身上。就是這樣，我經歷到更平安和喜樂的生命，因為無論是生活還是事奉，我都是以祂為中心，以祂對我的愛來行事。

第五個蒙大恩的經歷是發生在1995年，當時我確切領受到神的呼召，要我投身作全時間的牧養事奉。最後我在自己的教會──加州的格蘭岱爾第一福音教會（First Evangelical Church Glendale）擔任主任牧師。神在這個時刻清楚地告訴我，祂要我在牧養和領導的工作上，運用祂傾注的種種屬靈恩賜，或是斯皮特勒（Russ Spittler）所說的「點滴恩典」(droplets of grace) 去事奉祂。這些恩賜有講道、教導、傳道、牧養、勸慰或輔導，還有領導。我也繼續在加州巴莎迪那市（Pasadena）的富樂神學院（Fuller Theological Seminary）中擔任部時間心理學教授。我深深感謝神能讓我以這樣更整全的方式去事奉祂，使我感受到更深的喜樂和滿足。

我認識到對神的忠誠、敬愛和順服，比所謂的成功重要得多。我也認識到不要老想著要為神做偉大的事，只要能為這位偉大的神辦點事已是很好的了；我放下了那些偉大的事，把眼目多放在這位偉大的神身上。I have learned that faithfulness and loving obedience to God are of far greater importance than so-called success. I have learned not so much to do great things for God as simply to do things for a great God; to focus more on the great God than on the great things!

我所要說最後一個蒙大恩的經歷，其實是跟我最近幾年的生活有關。過程中我經歷了破碎的痛苦、嘗到困苦的滋味、體會到個人的卑微，這一切都教我上了進深的一課，就是去完全倚靠那掌管萬物的神，唯獨祂是掌權者。那些叫我痛苦不已的事情包括升職的期望白白落空，以及不知如何面對兒女的屬靈掙扎。

我經歷了破碎的痛苦、嘗到困苦的滋味、體會到個人的卑微，這一切都教我上了進深的一課，就是去完全倚靠那掌管萬物主權的神。Some painful experiences of brokenness, suffering, and humbling that have taught me even deeper lessons of utter dependency on God, who alone is sovereign and in control of everything.

縱使如此，神仍然運用這些痛苦和破碎的經歷。藉著這些掙扎，我學習到完全把自己放下，更多更多為神和永恆而活。神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祂的恩典是夠我用的，祂的能力要在軟弱的人身上顯得完全：所以我甚麼時候軟弱，甚麼時候便剛強了（林後十二9-10）。這是一段痛苦的時間，也是神在洗淨和修整我和我那些「破碎的夢」──套用克萊布 (Larry Crabb) 的話⁴，為的是要我領略到更豐盛的喜樂，並叫我單單仰望信靠祂；因祂就是那位在人生的試煉洪爐中，扶持我們、保守我們忠信並加力給我們多結果子的神。祂把我們放在試煉當中，猶如匠人把金子放進火爐煉淨，湯蓋瑞說這是鶿愛天父給我們的「嚴正禮物」 (severe gifts)⁵，我經常說這是神的「嚴正憐憫」 (severe mercies)。試煉是神恩典不可或缺的一部份，也是那賜恩典的神行事的重要方式。

恩典小麓

在以上的段落，我跟各位分享了我生命中數個蒙大恩的時刻，接著我想簡略談到我怎樣每天都跟神一起同行。屬靈操練是神恩典另一個重要部份，它讓我可以支取到神豐盛的恩典。

每一天，我也抽時間單獨來到主的面前，靜靜地向祂禱告，默想聖經和敬拜。此外，還有些屬靈操練能幫助我與神連結，以祂為生命的中心，這些操練包括認罪、謙卑順服、禁食、與肢體相交、簡樸生活、服侍別人、為主作見證、退修隱遁、細聽主的引領，以及為主歡慶等。時刻體察神的同在，像傅士德（Richard Foster）所說的「閃電式禱告」 (flash prayers) (譯按:意指「看見任何人便為任何人禱告」《屬靈操練禮讚》增修本，頁550) 便有助我時刻體察神的同在，也是我與主同行的另一重要步伐。

所以，屬靈操練對我們的靈命塑造起著關鍵的作用，決定了我們能否一天比一天更像基督，居於恩典山麓上。然而，我們必須意識到，屬靈操練本身其實是有潛在危機的。要是我們把屬靈操練當作是律法來遵行，它便不能幫助我們的靈命成長，反倒會衍生出自我滿足、自以為義，以及屬靈驕傲等這些幫倒忙的問題。湯蓋瑞因此指出真誠操練 (authentic disciplines)（例如：無私、等待、苦難、逼迫、社會公義、饒恕、哀慟、知足、犧牲、盼望和恐懼）是屬靈操練的重要輔助：

       

它們 (真誠操練) 叫我們不再看重人的努力──不再說人在尋求神的面，而是看到神在尋求人的面……這是神所定的靈命觀，這取決於祂的主權……既是這樣，當神引領我走過苦難試煉的日子時，我還有甚麼可以矜誇呢？當神吩咐我等待時，我還可以自以為義嗎？要是我真誠地感到哀慟，就沒有所謂的敬虔。這樣的靈命不是我可以控制的，不是我在採取主動，不是我可以成就的。這是徹徹底底信靠神的管治。我可以做的便是嘗試去體會、欣賞，並從中學習。⁶

經歷過神所展開或賜下的真誠操練以後，操練的人將「學到以神的愛去愛，以神的能力來服侍。」⁷神的恩典使我更深體會那賜恩典的神，那怕是身處痛苦的真性操練當中：我慢慢學會了多以神的愛去愛，多以神的能力來服侍。

所以，屬靈操練對我們的靈命塑造起著關鍵的作用，決定了我們能否一天比一天更像基督。The spiritual disciplines, therefore, play a key role in the spiritual formation of our lives to be more like Christ.

我真的很感謝神，感激祂賜我的各樣恩典。在我而言，恩典最終會使人懂得知恩感恩，使人能喜樂地敬拜神，使人能與神有深深的相交、共融和聯合，也使人能甘心樂意地去事奉祂和祂的國。感謝神奇妙的恩典！「神能將各樣的恩惠，多多的加給你們，使你們凡事常常充足，能多行各樣善事。」（林後九8）

註釋：

1. J. I. Packer, God's Words. Grand Rapids: Baker, 1988, 94-99.

2. Wayne Grudem, Systematic Theology. Grand Rapids: Zondervan, 1994, 200.

3. Philip Yancey, What's So Amazing About Grace? Grand Rapids: Zondervan, 1997, 70.(楊腓力著，徐成德譯:《恩典多奇異》。台北:校園書房，1999)

4. Larry Crabb, Shattered Dreams: God's Unexpected Pathway to Joy. Colorado Springs: WaterBrook Press, 2001.(克萊布著，林智娟譯:《破碎的夢》。台北:校園書房，2003)

5. Gary L. Thomas, Authentic Faith: The Power of a Fire-Tested Life. Grand Rapids: Zondervan, 2002, 7.

6. Thomas, 14-15.

7. Thomas, 12.

作者簡介

陳善養（Siang-Yang Tan）牧師，哲學博士，是格蘭岱爾第一福音教會主任牧師，也是南加州富樂神學院的心理學教授。他的著作包括Lay Counseling、Disciplines of the Holy Spirit、Rest，以及Coping With Depression（陳善養、奧伯格著，明朗兒譯：《妥善處理抑鬱症》。香港：基道出版社，2006）。他最新的著作是關乎真僕人的職分，書名為Full Service: Moving from Self-Serve Christianity to Total Servanthood (Baker, 2006)。